其实,对电影术的发明起重要作用的人几乎都是科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光学家、材料专家和工程师,但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伴随着与艺术有关的游戏冲动,才把这项科学发现不断转换为独立的艺术表达方式。在这个历史中,“电影机”是一台不断变化的机器,它时而是科学仪器,时而是娱乐玩具,严谨的科学理性与令人痴迷的游戏冲动始终在这个发明史中交替上升。最终,卢米埃尔兄弟让这个科学与游戏交替上升的历史彻底改变了方向,他们把科学工具“电影机”(cin matographe)变成了能模仿现实、复制现实、放映现实和创造现实的“电影”(cin ma)。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说卢米埃尔兄弟不是“电影机之父”,但他们是真正的“电影之父”。游戏冲动、娱乐与好奇,让电影的发明彻底从科学实验中脱胎而出,成为一个完整的可崇拜物,变成一个“神祇”。从此,人们开始关注、迷恋那个属于人的游戏冲动的“电影”,而不再关心那个属于科学发明的“电影术”。
在电影诞生后,电影术的科学探险仍在延续,解释电影术与人的运动知觉之间的基本关系的“似动现象”(apparent motion,或Phi phenomenon),直到1912年才被德国实验心理学家马克思•韦特海默(Max Wertheimer)发现 ,这位德国格式塔心理学的创始人在1913年发表了《运动知觉的实验研究》(Experimentellen Studien ber das Sehen von Bewegung),阐述了电影运动幻觉的本质是“似动现象”,但这个电影知觉原理的发现比电影的诞生晚了十八年。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人类的现代科技发明产生了两种重要的机器,这两种机器都与人的梦想有关。一种是飞机,它满足了人类从看到蓝天时起就梦想飞行的愿望。飞机的研究几乎是与电影同时完成的,它让人梦想成真,克服引力,插上翅膀,飞向了天空。另一种就是电影机,从人开始模仿世间万物开始,就渴望一种完美的复制、记录和再现大千世界的技艺,这种愿望与各种艺术的历史都有关,但电影机终于让人们能以可感的直观方式、真实的运动速度,实现了上帝才能完成的创造世界的工作。但是,这两种梦想机器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飞机来自梦想,但飞机的发明与探索没有让它真正成为造梦工具,而是与现实结合成为实用的交通工具;而电影机最初来自科学实验,却逐渐演变为玩具和表达手段,最后被卢米埃尔兄弟变成记录和再现现实的工具,人们不再关心模拟运动的科学发明会有多少科学价值,而是电影所创造的巨大魔力,把电影机彻底变成造梦工具。人们在电影术的科学发明中发现了属于艺术的魔力,即人对现实之影像特有的迷恋。尤瑟夫•普拉托把余生都献给了“视觉暂留”现象研究,以至于双目失明。穆布里奇游走于英国、法国和美国,寻找赞助人支持他的实验。当科学家不断改进这种技术时,卢米埃尔们则沉迷于这种技术带来的“惊奇效果”。这种对复制现实、表现现实以及创造梦想的“迷恋”,以及人们心中始终无法消散的游戏趣味,成为电影与生俱来的天性。电影的这种“天性”造就了后世人的“电影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