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喜剧电影是由其创始人麦克·塞纳特在法国杰出的喜剧电影大师麦克斯·林戴的启发下开始的。最初的默片喜剧主要靠外部动作制造笑料:所有的喜剧演员都在特定的角色中引起一场欢乐的混乱,如扔奶油蛋糕、疯狂地追逐打闹、插科打诨等。然而到了卓别林的夏尔洛系列喜剧中,他则将丰富的社会内容和深刻的人生哲理隐含于逗闹之中,在引发观众笑声的同时,借以嘲笑和讽刺社会的丑恶现象,肯定、颂扬美好事物和小人物的理想。不但扩大了影片的容量、深化了影片的思想内涵,在艺术样式上也由单纯逗乐的滑稽喜剧走向“含泪的笑”的悲喜剧风格。
随着有声片的出现,喜剧电影更上一层楼。从无声到有声,使原来的电影观念、技术和艺术手段、制作方式等都面临着一场改革。以至于连卓别林在有声片诞生之初都持怀疑和反对态度。因此,对有声喜剧电影从内容到形式、从艺术特征到表现手段等各方面的探索就显得特别重要。有声喜剧片《一夜风流》的大获成功,应该说是卡普拉与里斯金在这种类型片探索中作出的卓越贡献。
首先,《一夜风流》在反映社会生活的广度和深度方面大大超过了默片喜剧。《一夜风流》虽然讲述的是一个富家女爱上穷记者的一个很普通的爱情故事,但由于以夜班公共汽车的旅途为结构故事的主要场景,以下层社会普通人和旅途的自然景观为其展示对象,因而为我们描绘出一幅美国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的社会风情画。本来公共汽车和旅馆这些各类人群聚集的公共场所就是一个国家社会的缩影,所以,片中展现的除了男女主人公以外,还有:小偷、饿昏的母子、企图调戏艾莉还想分得赏金的谢富利、半夜逼交房租的老太太、油滑的“顺风车”司机,以及陈旧冷落的店铺、旅馆,破败萧条的集镇和乡村景象等等。由此折射出美国现实社会的失业、饥饿、偷盗、贫困与危机等种种问题,反映了美国社会普通人的生存境遇,而这一切又与上流社会的富豪们形成鲜明的对比。由此可以看出,影片内涵的多义性与深刻性是不言而喻的。
其次,《一夜风流》的编导通过对传统戏剧模式的借鉴和运用,极大地丰富了有声喜剧电影的表现手段。一部好的故事片,必须有一个吸引人的好故事。为了让故事吸引人,又必须从人物之间的矛盾出发,营造出一个个戏剧情境。该片对喜剧情境的营造是十分巧妙的:编导将整个故事的发生安排在一次长途公共汽车的旅途上,而男女主人公又是地位悬殊、性格迥异的逃婚的富家小姐和失业记者,他们互不相识但又同乘一辆车、同坐一个座位,汽车旅行和旅途住宿就成了他们活动的主要场景(剧中有四次在汽车上、三次投宿的场景)。这样,不仅使观众感到真实而亲切,好像故事就发生在他们身边;同时,相对狭窄的空间,也有利于男女主人公喜剧矛盾的展开与发展。于是,沿着汽车旅行这条主线,演绎着男女主人公妙趣横生的一幕幕浪漫爱情之旅。
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戏剧性冲突,不仅是刻划人物和推动剧情发展的需要,也是制造笑料、吸引观众的魅力所在。影片在表现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戏剧性冲突方面是从多个层面上展开的。因逃婚而出走的富家千金艾莉和刚被解雇的穷记者彼得本来属于两个不同社会阶层的人,而编导按照规定的喜剧情境的需要,却让他们走到一起,冲突的产生是必然的;加上富家千金的娇生惯养、倔强任性与穷记者的玩世不恭、世故老练,性格差异引起的冲突,“戏”也就当然生动有趣了。同时,从人物活动的环境上,编导又将他们置于同一辆公共汽车上,而且,他们的相识就是从争抢一个座位开始的。中途几次停车,艾莉也几次想避开彼得,但由于受到同坐的种种干扰,不得已又和彼得挤在一起。更为有趣的是,大雨之夜停车住宿,也因艾莉皮箱被偷没钱,男女二人只好以夫妻的名义同住一房——彼得在两张床铺之间用毛毯搭起一座“墙”,并戏称为“耶利戈之墙”,于是,两人之间唇枪舌剑、幽默风趣,令人叫绝——这个场面被公认为世界电影史上经典的喜剧场面。
第二天早晨,彼得不仅为艾莉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还假扮夫妻争吵蒙骗了艾莉父亲派来的侦探。从此,两人关系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艾莉的娇纵任性、涉世不深,此时又身无分文;加上彼得的正直、善良、乐于助人和绅士风度,构成了艾莉对彼得的信任与依恋;另一方面,彼得为了获得独家新闻,只能寸步不离的与艾莉结伴同行。因此,两人的关系由争吵到默契、到产生好感、直至萌生爱情、难舍难分……#p#分页标题#e#
在人物性格塑造上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艾莉虽然出身豪门,但敢于反叛家庭,执著追求理想爱情,维护自己的独立人格;彼得虽然出身寒微,又面临失业,但他正直、侠义,用理智战胜了情欲和金钱的诱惑,最终征服了大富豪安德鲁斯的权势,赢得了艾莉的芳心——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团圆的结局既是喜剧结构的必然,更迎合了观众的心理需求。当然,彼得在人格上的过于完美无缺,无疑寄托着弗兰克·卡普拉的理想主义情结。
其三,《一夜风流》在有声喜剧电影的重要表现手段——人物对白的运用与探索上是极其成功的。该片一扫以前有声片废话连篇的不良风气,以精炼、机智、幽默的精彩对白贯串全片。特别是在影片开头,彼得在电话中与老板的对话、彼得关于“印在白裤子上的新闻”;及彼得与艾莉在公共汽车上和雨夜投宿时的争吵;彼得在公路上拦截“顺风车”时绘声绘色地自我吹嘘……等等。这些幽默风趣、俏皮玩味的对白为刻划人物性格、丰富人物表演的动作性、营造喜剧情境、增强喜剧效果等,都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提高了影片的审美价值。
《一夜风流》的成功,使它在第七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一举夺得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五项大奖。这项纪录在奥斯卡历史上,不仅是空前的,而且一直保持达四十二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