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情况
1999年奥斯卡(美国电影学院奖) 最佳音响Gary Summers
1999年奥斯卡(美国电影学院奖) 最佳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1999年奥斯卡(美国电影学院奖) 最佳摄影贾努兹·卡明斯基
有些电影只配充当茶余饭后的消遣,有些电影则注定成为记忆的里程碑。
《拯救大兵瑞恩》无疑属于后者。
一
战争总使人联想到史诗,史诗十有八九会描写战争。
二战是人类历史到目前为止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首宏大史诗,而诺曼底登陆,则是这诗章中堪可与《伊利亚特》相比肩的段落。
对这一段落人们有理由念念不忘,透过它我们还能触摸到往日炽烈的气息,藉以使浸淫于安宁中麻木许久的神经恢复激烈的搏动。但那千帆竞进、万炮齐鸣的恢宏场面毕竟没有太大意义,毕竟震慑人心的永远是阿喀琉斯和帕里斯们而非特洛伊木马或是战船。
电影被选择重现史诗是明智之举,只是终成史诗的又有几部?
作为“二战片质量保证”的斯皮尔伯格导演显然深谙其中玄机。所以他老人家虽然大把大把银子烧着,一茬一茬特技使着,一片一片血浆泼着,在电影最该出彩的地方丝毫没落窠臼。全片169分钟跨度虽大,但他没浪费一分一秒,抓住时机,三两个镜头换位,几句活灵活现的对白,一个不经意间的手势,一曲经典的战争绝唱一气呵成。观影中,心绪先是从肃穆的阿灵顿公墓陡然转到人间地狱--奥马哈滩头,经历一番痛苦煎熬后降临画一般的诺曼底小镇和原野,几多生死流转好不容易定格在瑞梅尔的废墟中,灵魂得到升华瞬间再重回故地。故事结束时就仿佛战争结束,如释重负却又有一丝难言的怅惘,不合实际的念头不复存在,“一个和八个”的命运传奇却常驻心间。抓住了人心并让人无暇打哈欠的电影绝不多见,无怪乎有人说《拯救大兵瑞恩》后除了斯皮尔伯格自己无人再敢拍二战,诚哉斯言!
只因战争乃是人的战争,战争电影也是人的电影。大师读懂了这一点,所以他的电影是活的史诗;庸才没明白过来,于是就只能套在“摇晃机位”和“武器装备”上瞎打转。
二
“为什么要让我们八个人去救一个人呢?”
这便是《拯救大兵瑞恩》中八人小组面临的抉择。置身于瞬间万千生命消逝的战场,他们却要冒生命危险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脱离危险。
生活中类似这般普罗米修斯式的死劫比比皆是,战争就是绝佳的例证。它甚至总是忠心耿耿地伴随着人类的所有成就与辉煌,然后一丝不苟地把它们化为灰烬。荒谬之处就在于,为了剪除这人世间的一大荒谬,我们必须要打着“和平”和“人性”的旗号来继续荒谬。这似乎有了一点宿命的味道。
执着于这荒谬自然徒劳,要紧的是我们看到,普罗米修斯们始终拒绝选择逃避对荒谬的挑战。一切无妨是悲剧,但只要那大写的“人”字不动摇,历尽恒河沙数的劫难也不会失去那份纯真的坦然和希望。更何况,生命与生命之间不负责任的价值比较毫无意义,生命的本能也不会给予人们权衡利弊的时间。
“瑞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
“我们的任务是赢得战争!”
“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明白“八个救一个”才是我们人生的真谛,不必要的疑惑就会少很多。
三
在这部电影里,“母亲”是决不能回避的命题,这也是战争不可能回避得了的命题。
这两个字不需要再用多少语言增添分量了,森森“无定河边骨”对此最有发言权。
八人小组寻找瑞恩并和他并肩战斗,瑞恩拒绝返回坚持履行职责,谁敢说没有母亲的呼唤在默默支持?
奥马哈滩头,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年轻士兵,凄惨地呼喊着母亲。
瑞恩的母亲打开家门,发现自己的三个儿子躺在阵亡通知书上时肝肠寸断,倒地不起。
田野行进,军医韦德不无感伤地念叨着:“想想那个倒霉蛋的老娘吧!”
还是韦德,在雷达站饮弹泣血,弥留之际的话语真切地让人不忍卒闻:“妈妈,妈妈,带我回家……”
人们其实从未长大。在母亲面前,我们的“成熟”、“豁达”或是“知性”统统烟消云散。
惭愧的是,我们对待母亲的温暖就像对待自己的名字,平时不易想起,提到时才恍然惊觉。
幸好,我们和瑞恩他们感知的那种苦难之间还隔着一层幔帐,在幔帐未被捅破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四
相信男人都可以在这部电影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当然希望自己能是米勒上尉,训练有素,操守坚定,充满大爱,最让人歆羡的是他牺牲时居然都拥有安详镇定的表情,恍若天神。
霍瓦斯中士也不赖。身经百战,爱兵如子,话语不多但句句分量十足,是士兵最佳的后援和精神支柱。死时居然还不忘幽上一默:“我刚把肚子里的气儿放了。”
狙击手杰克森相当令人不舍。吻一吻十字架,上帝借来称颂一番,扳机一扣血光一闪。八人中数他杀人最准最狠,睡觉时却比谁都香。虽说是“仗剑之人必死于剑下”,无奈“主在我心中,任谁也没辙。”
或者憨厚的壮汉卡帕佐,倔强的犹太人梅利士,不听话的瑞比……哪怕是瑞恩也行,士兵楷模,克尽职守,还有一个怡享天年的结局。
可是最后得承认,自己除了翻译厄本,不可能是其他人。
像他一样懂一点外语滥竽充数,像他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像他一样精神紧张放不开,像他一样理想主义还幼稚可笑。他似乎一无是处,对敌人心慈手软,紧要关头还不争气“尿”了一把,直接造成了梅利士被万恶的党卫军活活捅死。我甚至不敢肯定如果换了是我,最后会否有一枪干掉“轮船威利”的勇气。不过这才应该是我,抱着和《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一样的英雄幻梦,骨子里只是一点叶公好龙的穷酸罢了。厄本的妇人之仁,才是我最可以依靠的财富,微不足道却温暖纯真,最是靠谱。
想当英雄的男人,该看一看《拯救大兵瑞恩》,英雄本就不是人当的。爱慕英雄的女人,也请看看这部电影,英雄就该和战争一样让你走开。
犹记得瑞梅尔残破的桥头,霍瓦斯中士面对着米勒上尉,柔和的眼神融化在夕阳的余晖里:“有一天我们回首往事,会觉得拯救大兵瑞恩是我们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完成的一件杰作。”
不知怎的,想起了希罗多德的《历史》中那句“享了人该享的福,吃了人该受的苦。”
也许这会是我们在这个精神空虚的年代里最值得骄傲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