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情怀和人性孤独——评电影《千里走单骑》

《千里走单骑》是张艺谋继《英雄》实现转型以后，又一部成功的商业类型片。  张艺谋用浓浓的东方伦理情怀，多元融合的文化背景，高超的电影叙事技巧，以及简约、洗练的电影构图和镜头运用，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关于当代社会人性的孤独和亲情理解的主题。
父子亲情，是该影片关注的一个焦点主题，而这种关注却恰恰起于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一种隔阂的孤独状态。  对《千里走单骑》这部影片，张艺谋曾说，这部影片的主题是“卸下面具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他进而把这种孤独状态扩大到不同的文化元素之间，表达一种普世的和谐理想。  高仓健饰演的高田和儿子健一长关系紧张，儿子独自在中国云南研究地方戏剧——傩戏，而高田则隐居在一个小渔港。  健一身患绝症，高田想与儿子沟通，却遭拒绝。  为实现儿子的心愿，不善与人打交道的父亲决定去中国，拍下儿子想看的傩戏《千里走单骑》。  剧目《千里走单骑》讲述的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关羽，九死一生地追逐一份刚烈而醇厚的男性血性情义的故事，高田则要在身处异乡的茫然和无助中执着地完成一次父子情的最后救赎。  对于高田来说，李加民是一个带有拯救色彩的人物。  而高田向李加民求助的过程实际成为他的施助行为。  一个日本父亲的胸怀在傩戏的扮演者李加民那里得到了响应。  李加民有一个从未见过的私生子杨杨。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让李加民陷入巨大的惶惑之中。  他情绪消沉，在一次酒醉之后的傩戏表演中刺伤他人，被捕入狱。  高田了解了事情真相后，执着地帮李加民找回杨杨。  虽然这个倔强的孩子并没有如愿前来，但是，高田带回了孩子的照片。  当数码相机与电视机联机，李加民泪流满面——静默无声地抽泣。  李加民登台表演傩戏唱段，获得了成功。
当然，该电影不仅仅为我们讲述了父子亲情，而是试图更深层次地探讨当代社会中，甚至是不同的文化背景之间人与人的关系问题。  健一发现“隐藏在面具下的真正面孔，就是我自己。  欢笑的背后，我在咬牙忍耐着。  悲愤起舞的同时，我却在伤心流泪”。  健一钟爱面具戏的背后，是对人生孤独的深切体认。  李加民和他儿子杨杨之间的矛盾犹如横亘于高田，心中的镜子，让他从中观照自己和健一之间的隋感隔膜。  高田艳羡并感动于李加民可以毫无顾虑地大声哭泣，当众喊出想他的儿子。  由此，高田最初的拍戏心愿也在不期然间滑落为帮助修复并重建另一对父子深情，  杨杨像自己儿子的身影，在一步步叩开高田屏蔽的情感阀门，让他重获爱的能力。  最后，高田和杨杨之间能产生真挚的情感，健一也在死亡之前认识到“人与人之间，应该要摘下面具”，并在给父亲的信中实现了真诚的表白。  影片讲述的似乎是父子情的疏远与重建，却更像是对人与人之间沟通的可能性的探讨。  为此，影片展现了不同文化背景间、不同地域间的沟通。  只会日语的父亲在和中国人的交流中尽管常陷入“失语”的困窘中，但高田的亲情感化了监狱的官员，跨越了文化的障碍，让导游、翻译和村民们都理解了这份父亲的苦心。  因为对父子情的共同体认，人们达到了心灵的契合与精神的共鸣。  影片以一种精妙的方式实现了大团圆似的融合。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心灵的相通与共鸣都得以实现。
该电影高超的叙事技巧，精美的电影构图、镜头运用，也是其最显著的特色之一。  父子亲情的主题，恰恰是在两个故事层面展开的：一是日本的健一和高田的父子理解过程，二是中国的李加民和儿子杨杨之间的沟通。  影片一开始，就为我们设置了两个父亲的形象：高田远去他乡，而李加民则被拘押于监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父亲都是失败的。  但正因其失败，才可以使影片在第一个父子理解过程引出了第二个过程，而第二个过程又促进了第一个过程。  第一个“走单骑”的故事在第二个故事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像”，进而把高田寻找健一，变成了寻找杨杨，直至变成了寻找自己。  杨杨的逃离，高田的追索，两个人从对抗到和解的故事，成为中国父子和日本父子所共享的伦理表达。  两人迷失于山谷之中的那一场戏，大概是全片中代价最为高昂的片段之一。  于是，人民警察与全村百姓集体行动，步调一致地去找回走失了的高田和杨杨。  张艺谋的这种愿望和呼唤是相当朴素动人的，在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75岁的高田和7岁的杨杨，为了向村民们发出求救信号，一个吹响渔船上的口哨，一个向天空发出频频的闪光。  在那寂静的黑夜山谷之中，苍天之下，口哨孤独而高亢，闪光温暖而短暂，这种音与光的奇妙色彩和声响汇合、动静结合的画面构图，富于文化意味，传递出了高田和健一、李加民和杨杨这两对父子某种微妙情感的联结，也成为表现主题的一个重要镜头，让人不禁击节称赞。  同样令人称许的镜头还有，高田在得悉儿子的噩耗时，他仰视群山万壑，无语凝咽；而在片尾，高田面对碧波万埗顷的大海，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张艺谋电影学中的视觉元素，对于中国传统美学中的“留白”和“白描”手法的借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使不同的画面具有了意蕴深远的文化象征意味。#p#分页标题#e#
也许，影片《千里走单骑》正是一部典型的“道路电影”。  通过高田远赴云南的心灵之旅，人物在长长路途的跋涉中，跨越的不仅是一段空间的距离，也完成了一次心路历程，完成了一次精神分析上的修通，并重获生命中已然缺失的情感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