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日本客机降落在马来西亚亚庇机场,在下机旅客中,有一位穿着入时的日本女子、亚洲妇女史研究专家三谷圭子。她和前来接她的农业试验所的山本一起驱车来到山打根三马路,在当年的三打根8号妓院旧址前停下。三谷圭子这次是专门为寻觅当年一批日本少女卖身到此地当“南洋姐”(妓女)的踪迹的。她望着旧址上新盖的大楼思绪万千,三年前,她在日本天草和当年的南洋姐阿崎婆(名叫北川崎)相处的一段难忘的日子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三年前,三谷圭子为了调查有关南洋姐的详细情况,几乎跑遍了卖身去南洋最多的岛原和天草。可岛上的居民都绝口不提此事,就在圭子准备失望地回东京时,却在一家饭馆里意外地遇见了一位当年的南洋姐阿崎婆。阿崎婆住在山下一所破旧不堪的茅屋里,室内尽管千疮百孔,而且脏乱,但圭子还是决定暂住几日,寂寞而热情的阿崎婆当然感到十分高兴。圭子白天帮阿崎婆干活,晚上同她聊天,通过几天的熟悉和了解,阿崎婆终于向她倾诉了去南洋的痛苦经历。
明治十四年,七岁的阿崎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和哥哥矢须吉生活艰难。六年后,母亲被迫跟死了妻子的伯父当了续弦。可是伯父家里也有六个孩子,生活仍然难以维持,后经一位亲戚太郎造介绍,哥哥矢须吉进了一家煤矿打工,还说阿崎如果去南洋保证能赚大钱。怀着赚钱致富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的天真愿望,阿崎穿上母亲连夜赶织的新衣服,以三百元的身价,同其他几个姐妹一道,痛哭着与亲人告别,乘运煤船偷渡到了南洋。送行晚来一步的哥哥未能见到妹妹,痛苦地用镰刀在自己腿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马来西亚东部的山打根是一个英属殖民地的港口城市,虽然只有两万人,却生意兴隆。日本人在这里开了八家妓院,太郎造开的是8号馆,13岁的阿崎开始来没让她接客,只做一些杂务。一年后,老板娘给她浓妆艳抹,要她开始接客,她哭喊着拼命反抗,还骂太郎造是骗子,太郎造对她拳打脚踢,将她强行拖进一间房里,锁上了房门。床上躺着一个满脸胡子,黝黑高大的当地土人,他爬起来将一枚英国硬币塞到阿崎手里,就一把抓起她摔到了床上……从此,阿崎含悲忍泪,为了哥哥,也为了自己早日还清那2000元的赎身费好回家乡,不管白人、黑人、当地土人,她都接待,拼命挣钱。
当圭子问起她年轻时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时,她无限伤感地回忆说:一天晚上,她送客时认识了一个叫内竹秀夫的日本青年,他比阿崎小一岁,是橡胶园的工人,他说很喜欢阿崎,但又没有足够的钱,只好每次来偷偷看看她。一席话让阿崎十分感动,阿崎免费让他留宿了一次。从此,他经常悄悄地来找阿崎相会,并说让他攒足了钱将她赎出去两人结婚。这给阿崎孤苦绝望的心里燃起了对未来美好的希望。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从日本军舰上下来一大批士兵和下级军官,老板强令她们每人接待30个人,秀夫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后就再也没来了。听说他同橡胶园老板的女儿结了婚。从此,阿崎的希望破灭了,再也不对任何男人那么痴心了。不久,八号馆转到一个叫阿菊妈的老南洋姐手中,她心眼好,一直保护和善待姐妹们。一次,靠喝妓女们的血发迹的太郎造摇身一变,成了亚洲物产驻新加坡分行经理,居然指责阿菊妈“妓院卖淫,有伤风化,实为国耻”。阿菊妈当面将他痛骂了一顿,自己也气得病倒了。临死前,她把自己一生的积蓄全部分给了姐妹们作纪念,还语重心长地嘱咐大家不要回日本去,她已经花钱在郊外的大森林里为姐妹修好了墓碑。
阿崎没有听从阿菊妈的话,历尽艰辛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乡。当她再次听到故乡那亲切的钟声时,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啊!然而当她走进哥哥的家门,哥嫂不仅对她态度冷漠, 还不让她去给邻居们分发她从南洋带回的礼物,还商量着不许她动她从南洋寄回的钱修的新房子的一根毫毛。乡亲们见了她也躲得远远的,议论纷纷。哥嫂的绝情,乡亲们的白眼使她彻底绝望了,她只有自暴自弃,借酒装疯,麻木自己。
不久,她和一位南洋姐去了中国哈尔滨。在那里她和一个日本皮匠结了婚,生下一个儿子叫勇治,生活得还算安宁。不幸的是,在日本战败后,她们一家人在遣返回日本途中丈夫突然死去。回国后,她带着儿子住在京都,可儿子在结婚前就将母亲打发回天草,怕在媳妇面前丢他的脸。一晃九年,阿崎婆还从未见过儿媳妇。只靠每月儿子寄来的一点钱艰难度日。圭子被阿崎婆的悲惨遭遇深深地感动,她想把它写成书告白于天下。于是她深感内疚地向阿崎婆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请她原谅!并深情地叫了她一声“妈妈”。阿崎婆不但答应她写书的请求,还谢绝了圭子留给她的钱,只要了圭子已经用过的一条毛巾作个纪念。当她把圭子递过来的毛巾亲切地贴在自己脸上时,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圭子也泪流满面地与她依依惜别。#p#分页标题#e#
圭子在山本的陪同下,来到山打根的原始森林,终于找到了阿菊妈等人的墓碑,它们都背朝日本的方向而立。面对墓碑,圭子的心灵受到强烈地冲击,她想,这是惨遭凌辱的南洋姐们的灵魂在向资本主义控诉她们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