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两部关于钢琴演奏者的电影,《海上钢琴师》和《钢琴家》,如果说《海上钢琴师》更多的表现了1900对于音乐的近似膜拜的追求,那么《钢琴家》则是赤裸裸的以人性的名义践踏了艺术。所谓“践踏”并非是说电影本身对艺术采取了蔑视的态度,而是说当艺术和人性冲突时,作为人,作为需要生存下去的个体,我们不得不抛弃艺术。
电影的开场,以黑白镜头真实的再现了二战前夕华沙纷繁的民众生活,而后随着背景音乐,我们终于看到了Wlady的手翩翩飞舞于琴键上,以一种爱抚恋人的轻柔抚摩着琴键。那双手,看起来年轻而光洁,虽然说实话,那真的不是双很漂亮的手。然后镜头移向Wlady的脸——年轻瘦削,细长的眼睛里流露着艺术家的纯洁,薄薄的嘴角无声的诉说着艺术的柔弱和易碎。音乐如流水般细细淌过,温柔得让人想永远的沉睡于其中,正当我们淫浸于这样轻灵的钢琴的音符跳动里时,忽而第一次炮声扑面而来,如定音鼓般沉闷压抑,Wlady没有惊恐,继续轻抚着他的爱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充满柔情。而后又一次,剧烈且强硬,当我们以为Wlady会继续不为所动时,沉迷于钢琴演奏中的Wlady被震动了,紧接着玻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而钢琴声却继续缠绵,可是再一次的,当玻璃被炮火震碎,钢琴声也在一片杂乱中戛然而止。我们几乎可以看到Wlady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着这样的破坏声中颤抖了一下。
电影在开场时似乎就预言了这样一个结局——当人类面临艺术与生命的选择时,我们不得不放弃浪漫而选择实际——没有生命,从此便再不会有艺术。艺术在战火面前显得羸弱而无助得如同寒风里最后一朵战栗着开放的玫瑰,虽然美丽依旧,但这份奄奄一息的羸弱美丽又能坚持多久呢?记得曾经听到过一个比喻,战争与艺术,就像枪炮与玫瑰——即使在枪林弹雨中,玫瑰也能够瑟缩着盛开,可是盛开了,又能在炮火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多久呢?
而在战争的炮火里,仍然不能扼止我们追寻爱情的本性——钢琴家以轻佻和嘲讽的表情轻笑着说,也许某天我们可以一起演奏肖邦,他在大提琴家面前展示了他的无畏。可是到影片结束时,我不禁想问,他真的无畏么?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毕竟他最终没有选择玉碎,而是选择了瓦全。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可是当我们的脖子已经被战争紧紧的勒住的时候,我们甚至连建业水都无法喝到的时候,我们还能选择什么?或者说,我们其实已经没得选择了。
To be or not to be?是生存,还是死亡?这一点都不是个问题。
唯一让我们欣慰的是,当人性残忍的践踏艺术时,我们的艺术家并没有践踏自己仍旧高尚的灵魂——他依然心中有爱的存在,相信爱的存在,依然热爱着他的钢琴,他的艺术以及他的生命。影片中,有一个镜头经常出现——犹太钢琴家的手指常常神经性的痉挛着——仿佛钢琴的琴键就永远的凝固在他的手指下一样,此时往往会有悠扬轻远的钢琴声作为背景音,缓缓的扬起,又缓缓的飘落。
对于很多人称赞这部影片里描述的二战中德国军官和犹太钢琴家的友谊,以及德国军官对音乐和对艺术的崇敬心,我个人认为这是个绝对的误导,影片的主旨显然并非立足于此。对于这一点,影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战争的定局已然呈现,而此时再多的屠戮也是枉然——德国人未必能理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却必定能够理解生命的珍贵。
整个影片对人性的震慑以及对那些不幸生活在战争中的生命的哀悼,如同Wlady最钟爱的肖邦一样,哀怨、悲伤,却永远不会失去生命的活性,音乐如水般潺潺着,生命和艺术也如水般涓涓不止,即使有战争,即使有磨难,我们依然会坚强的活下去——活下去,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逝者已去,让我们好好的珍惜自己,好好的、勇敢的活下去,为了我们心中那依稀闪烁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