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语言的生动并不等于词藻的堆砌,当以“耳中耸听,纸上可观为止”为前提。古典戏曲唱词最优美动情的地方,大多是明白易懂又极富文学性的部分。对此,李渔早在《闲情偶寄》中即有“贵显浅、重机趣、戒学乏、忌填塞”等论述,至今仍不失为戏曲创作之警策。
戏曲艺术是我国民族文化的瑰宝,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以及广泛的观众需求,赋予了它在新时期的盎然生机,因此一大批精品之作也应运而生,立意之高,情节之曲,均呈前所未有之势,倘若在戏曲语言的准确与生动上再着一力,其传世之作信非不可得也。插科打浑在中国古典戏曲中大概有以下几种用法:
脱离情节脱离人物专为科诨而科诨的用法。
科诨与人物性格结台起来的用法:例如《破窑记》里吕蒙正和刘翠屏被刘父赶出家门后,住在破窑里,邻居寇准为他们抱不平,他闯进刘府去,口称“谁是叫化的?我是你新招的女婿吕蒙正之兄长寇平仲是也。我是你亲家伯伯哩。”寇准成为风趣人物,使全剧生色不少。
与剧情结合在一起。
科诨与人物性格和剧情发展融合为一之后,就发展成为喜剧。李渔说过:“科诨虽不可少,然非有意为之。如必欲于某折之中,擂入某科诨一段,或预设某科浑一段,插入某折之中,则是觅妓追欢,寻人卖笑,其为笑也不真,其为乐也,亦甚苦矣。妙在水到渠成,天机自露。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斯为科诨之妙境耳。”李渔是懂得喜剧三昧的伟大理论家。勉强使人欢笑,往往适得其反,在人物性格和剧情发展中自然产生出来的喜剧语言,作者和人物都不是有意逗人笑,却才能真正逗人欢乐。
当今的现代戏曲创作,也得讲究人物语言的准确与生动。
在为三八妇女节专题创作的一个小戏曲中,曾描写这么一个情节:一对身处边远山区农村的中年夫妻,其中丈夫,不仅大男子主义思想十分严重,且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妻子呢,日夜劳顿,操持家务,是个地地道道的良家妇女,实为贤妻良母。尽管如此,丈夫非但不知足,稍有不顺心之时,常拿妻子发泄出气,甚至施以暴力。久而久之,妻子实难忍受,便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随即找到乡司法所提出离婚请求,调解当中,夫妻二人争吵不休。起初,我用的纯生活对白方式表述,但经导演多次排练,舞台效果都不满意,导演挠头道:“戏语曲言不准确!”后经反复琢磨,我把妻子与丈夫长达七分钟的对白变成了“妻唱夫吵”的表述方式。不妨看看:“妻唱:女人不是讨饭的碗,女人不是盛菜的篮。女人不是下蛋的鸡,女人不是汇泪的泉。女人也有自己的路,女人也有自己的肩。今日俺放胆挺起腰,远离你去寻找俺的那片天!”夫:“呦!胡二妮儿,我今天遇上卖瓦罐的了,你还一套一套哩!告诉你,我今天这死蛤蟆赖在你这脚面上爬定了!想离婚?除非是柏叶落驴长角!!”结果用了不足三分钟的篇幅,使得舞台效果异常生动!
机趣二字还有一个重要解释,就是机趣的语言必须前后呼应,一脉贯通。风趣的话决不是突然来的,它必须是有根有源,有来龙去脉,瞻前顾后,才能妙趣无尽,回味隽永。要是突然来句风趣的话,只是昙花一现,无准备,无回味,风趣也就大为减色。李渔说过:“故填词之中,勿使有断续痕,勿使有道学气。所谓无断续痕者,非止一出接一出,一人顶一人,务使承上接下,血脉相连,即于情事截然绝不相关之处,亦有连环细笋,伏于其中,看到后来方知其妙,如藕于未切之时,先长暗丝以待,丝于络成之后,才知作茧之精,此言机之不可少也。”一切妙语趣话都要“有连环细笋,伏于其中”。前呼后应,暗通血脉,看到后来方知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