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笔者用了近2年的时间完成了一份对DV爱好者的调查:在300名受调查的DV爱好者中,有82%的人用DV拍片是为了自我展示和欣赏。他们觉得自己的作品能在小众内传播或在校园里获奖,就会得到莫大的满足;16%的DV爱好者是以DV为生存基础的,也就是说他们靠DV挣钱,拍DV是“为我所用”;还有2%的人以DV为终身所爱,他们视DV为自己的生命,为了DV一切皆可抛……。
DV自我:以此为荣的
这样的DV爱好者比较多。他们用DV创作节目,往往就是为了自我欣赏或完成老师安排的作业。这些DV人在创作的时候一般没有多少压力,他们出于对DV的喜爱,开始在校园或社会上寻找题材,有的写出剧本,并且在自我陶醉中进行创作。对于完成的作品,一般情况下他们首先在小众内传播,如果这个时期校园或某网站上有DV大赛,这些DV爱好者还会把作品送去评奖,以满足较强的虚荣心。
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导演班的4名同学,自筹资金3000元,来到北戴河拍了一部DV电视剧。剧中的人物全部都由学生家长和同学来演。25天后,一部50分钟的电视剧完成了。按照当时拍摄的初衷,他们首先把节目送到了“台湾DV校园双年展”去评奖,然后又托家长把节目送到电视台播出,最后在校园里观摩传看。其结果可想而知,得奖和播出很快成为泡影,只有在校园观摩成为可能。当哈哈大笑和稀稀拉拉的掌声在视听教室响起来的时候,他们兴奋不已,当天晚上请全班同学吃了一顿大餐,还每人谈了一段创作体会。当问及拍DV节目损失了3000元的时候,哥几个不以为然,他们觉得通过校园观摩,已经找到了自我:高高兴兴地过了一把当导演、当摄像的瘾,值了!当然,班级里面以后对这几名同学的称呼,也都改成“刘导”、“高摄”、“黄制片”了。
中央戏剧学院有一个刚读2年级的叫郭小娜的女生,看到学校贴出海报要搞DV故事征集并评奖,于是让家里捎来了DV机,开始了自拍自导的创作。本来大学本科的一、二年级主要是学习基础课,她还没有完全开始学习专业课,所以尽管费了很大的力气,送到老师那里一看就是次品。然而郭小娜同学并没有失去信心,在同学的帮助下,又完成了一个短片。最后在学校的DV大赛中得了鼓励奖。有趣的是,当郭小娜把证书寄回家的时候,其父母不但把孩子的作品放给所有的亲戚看,还拿到郭小娜上高中时的学校去放映。后来笔者给这名女生算了一笔账,前后拍的2部DV片,共花掉了她四千多元钱(购买录像带、请人帮助剪辑、配音乐、交通费等)。采访郭小娜拍DV有什么体会时,她说:“高兴,就是高兴!我父母也为我高兴!”
DV的自我价值在“自我找乐”上也非常突出。黑龙江佳木斯有一位叫汪祥贵的退休职工,他每天的乐趣就是早上起床后,到小区里拍摄邻居们的晨练和秧歌舞。然后白天进行简单剪辑,晚饭后在院子里放给大家看。天长日久,“看DV电影”成了小区每天晚上的一件大事,甚至出现了“占位子争吵”的现象。原本开不起来的“街道会议”和“业主大会”也都选在DV节目播放前开。汪祥贵本就是个工人,从来没有当过领导,更没有在人群前讲过话。自从每次播映前都由他“介绍”几句后,使他的发言和讲话水平大有长进……过足了“当领导”的瘾。以后,就连“扇子操”和“剑术”的排练队形,都要征求“汪导”的意见。我们给老汪头算了一笔账,他一年投入在玩DV里面的经费大约是600多元(DV机和电脑的投入除外),平均每个月50元(主要是购买录像带)。而这些是没有任何经济回报的。这些DV爱好者只是在DV创作或在DV的玩赏中得到了自我满足。
DV自我:以此为生的
DV的自我价值还表现在“获取收入”上。笔者的身边就有这样一些“职业”DV人,他们通过DV的拍摄、刻盘或播出,获取相应的报酬,循环往复,其乐也融融。这部分DV爱好者主要的工作就是每天用DV拍摄红白喜事、娱乐留影等,还有的专门接各种DV节目剪辑的活,以及租赁DV机等。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已经把DV作为一种谋生的工具了。
赵冬生,49岁,某企业下岗职工。从2001年起开始用DV机为邻居和同事拍摄结婚和旅游录像,刚开始完成一次结婚录像的收入是一条中档香烟,以后改为75元,2003年上升到180元,到了2005年8月,他每完成一次婚礼录像的收入是260元。为此赵冬生的家里装备了一整套DV创作设备,他在去年还购买了一套简易的录音设备和刻录机,今年又投入了2000多元配齐了用于配乐的婚礼歌曲。他的月收入在四千至六千元之间。#p#分页标题#e#
陈兴华,52岁,贵州某部队电视记者站站长,2003年初退休。由于摄录编水平较高,退休后一直被当地电视台抓“公差”拍片。2003年底,他自己投入了5万元购买了一台PD150DV摄像机和电脑剪辑机,开始自己拍新闻和专题节目,并提供给电视台播出,然后获取相应的报酬,成了名副其实的独立制片人。由于过去当记者的时候他在各地市台有大量的“线索人”,所以月发新闻在8条以上,专题1——2部,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与主流媒体记者所不同的是,他(不以记者身份出现)拍摄的时候要先收取一部分制作费,播出的稿费当然也归自己所有。2005年找他作宣传片、内部片的人越来越多,过去他都一一谢绝,现在他告诉笔者:内部片和宣传片价格较高,还没有播出的压力,可能他今后的主要收入会来自这方面。近日,笔者电话与陈先生进行了联系,今年截止目前,他已经完成了5个企业和6所中学的宣传片创作,总收入在7万元以上。
为DV节目作后期制作的更是大有人在。北京星宇节目制作中心完全雇佣的是一些“大三大四”剪辑专业的学生,他们利用业余时间为那些想把DV录像带变成DV作品的同学服务,每完成一部10分钟的片子,收取劳务费200-500元不等,如果要母带和加刻光盘还要增30元。中国传媒大学有一名99届的同学,跟着公司干了几天后觉得“钱都被公司赚走了”,于是他在自己的电脑上安装了一个一百多元钱的DV采集卡,干起了“地下加工场”。同学之间当然收取的费用很低,但每个月也有四百多元的收入。用这名同学的话说:“既练了剪辑手艺又得了吃饭钱”。
DV自我:以此为命的
这是DV的铁杆。他们喜欢DV完全是发自自我。这种DV人很少,他们可以在没有任何报酬的情况下干自己喜欢的DV,他们对DV的迷恋能达到痴情的程度。他们是DV获奖节目和创作DV长纪录片的骨干。
何建设是云南某单位电教中心的一名摄像,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跟随领导下基层,然后回来制作内部汇报片。99年他偶然跟随一名中央电视台的著名导演拍了一部云南的民俗片,并一同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纪录片奖项,于是他就萌发了用DV进行纪录片创作的信念。2001年他终于辞去了工作,来到了云南的西双版纳拍摄金丝猴,那年他31岁。半年过去了,没拍到金丝猴几个镜头,却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何建设不得不回到昆明。在昆明他把纪录到的镜头放给电视界的“名人”看,得到了空前的赞扬。于是他说服了妻子,在家里拿了5000元钱,第二次进入西双版纳。三个多月过去了,磁带和经费都用光了,他让妻子汇钱,妻子打来电话让她回来上班,双方为此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到了2003年,双方终于离婚分手。直到今年,何建设的那部“金丝猴”纪录片还没有完成,但他创作的其它几部民风民俗类节目确获得了好评,并在电视台一一播出。有一部还卖到了国外。
今年,我在看到的何建设的时候,远不是当年的小伙了,随然他现在只有36岁,但他那满脸的胡须,看上去足有50岁。当年他使用的索尼PD100,如今早已换上了高清HDV,他的工作室里的配备,在DV人看来也是最高的设备。每天能使何建设高兴的事,就是编辑和制作自己喜欢的DV纪录片,偶尔有个别DV爱好者到他这里来请教,那何建设能给你侃上一天。而且喝茶吃饭统统不用客人掏腰包。据统计,何建设近6年花在DV设备和创作上的钱,不下13万元,而他的作品收入还不足5万元。何建设靠着父母和哥哥的资助艰难地、快乐地生活着。
对DV如痴如迷的还有当代大学生。2000年入学的刘力华,进校门不久,就看到了一部用跟踪拍摄方式拍的《漂在北京》纪录片。经过了解他得知这是用DV机拍摄的。于是就喜欢上了DV。他觉得这种小机器太伟大了,能在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把人物所有的活动纪录下来。于是他打电话告诉家里,学校规定:学习电视编导和剪辑的必须要有DV机。于是家里给他寄了7000元钱,购买了一台DV机。过了3个月小刘又打电话说,还需要一台能剪辑DV片子的电脑。家里觉得刚上一年级的大学生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入“超作”阶段,没有同意他的要求。于是刘力华同学就开始省吃俭用。家里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是900元,他只花300元。几个月后,加上向同学借的钱,他终于装备了一台能够进行DV节目剪辑的电脑。从此以后,刘力华成了系里的“DV大拿”,高年级的同学拍DV也要从他那里借DV机。剪辑就更不用说了。到了“大四”,他竟然成了“非线编辑”老师的助教。#p#分页标题#e#
小刘走入困境是从毕业那年开始的。学校不包分配,他又不愿意回家乡电视台工作,于是就在北京与同学一起租了一间小屋,继续玩他的DV。时间长了没有经济来源不行,于是在老师和同学的介绍下,他分别在“星美传媒”、“三星影视”和“北广传媒”等影视公司工作,公司也觉得小刘硬件技术水平高,给他的工资越来越高,可刘力华就是放不下他的DV情结。于是在2005年,他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工作,开始继续玩他的DV。刘力华现在对世界上DV机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是达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为了升级DV机,他把所有的积蓄换成美元托人在美国买回来了可以剪辑胶片和高清画面的采集卡,又借钱购买了刚刚出品的JVC高清DV机。可是现实告诉他:添加了这些高档设备,解决不了他的吃饭生存和就业问题。现在小刘仍然靠家里每月寄来的生活费维持生活,但他自己觉得活得很充实。他觉得,自己每次帮助别人解决了DV设备问题的时候,都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他告诉笔者:“我一生只有一个爱好――就是DV,DV现在就是我的生命。”
DV的现实(尾声)
据了解:目前全国大学里面设有电视传媒的系有三百多个,开有电视传媒学科的学校有五百多个,这些学校的学生在拍摄实习作品的时候,使用的都是DV机。
安徽电视台的DV网站,在全国进行了一次调查:购买DV用于旅游的占被调查人数的6.6%;用于记录家人生活的占7.9%;用DV机拍结婚录像挣钱的占16.2%;希望拍纪录片或情节片当导演的占69.3%。
中国传媒大学02届编导班的学生,30%有电脑非线编辑机,而剪辑班的同学几乎在入学第二年,就购买了能完成DV节目创作的电脑。
北京电影学院为广电总局搞的一份DV调查报告显示,2003年DV的增长率是30%,2004年DV的增长率是50%。
2003年,印度有一个电影节,中国送去了30多部DV作品。2004年的法国电视节,全世界有100多部DV作品参加了影展。
这些数据告诉我们:由于DV更多的是来自于民间,所以DV的发展势不可挡,它不仅开辟了一种全新的记录方式,而且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愉悦。目前不管DV是小范围的研讨、传看、评奖,还是在酒吧或境外传播,都必将逐渐改变传播者一直局限于少数拥有媒体平台的传媒机构这种局面,实现传播者的大众化。这将是传播史上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一次革命。如今,社会上的绝大部分DV爱好者,还都处于“玩DV、过把瘾和赔本赚高兴”的境地,一旦他们看到了这里的商机,或者从DV创作里得到了实惠,DV人会很快地抓住时机,走向商业运作的。现在全国已经有一只上千人的DV队伍,在为上海电视台的《DV365》、南京电视台的《零距离》和江西电视台的《多彩DV》等栏目投稿,并逐步成为这些栏目的主创!而DV短片(3-5分钟)的稿费,也已经从2001年的80元,上升的今年的150元至300元。DV已经越来越受到全社会的关注。
我们可以确信,无论是DV人还是DV作品,总有一天会从社会的“角落里”走出来,并融入主流媒体。当然,这需要全社会都来认识DV存在的价值,用一种全景式的视角,用对创作的理解,去客观冷静地对待DV纪录片和DV人,使这种“民间”的作品,更能体现一种人文精神和终极关怀,并使DV最终融入TV,融入社会,登上主流媒体的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