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头,这是愚昧的年头;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天,这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题记
1969年,美国被笼罩在越南战争的沉闷气氛中,55万美国士兵被派赴越南战场,1969年的每个月中平均有800名士兵被杀;另一方面,国内激烈的反战活动使美国陷入狂乱。大多数美国人处在苦闷、怀疑、愤怒和不满的情绪之中,而青年人尤甚。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在纪录片《1969 Woodstock》中看到的这些年轻人聚集在纽约郊区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中的一副副纯真的面孔和欢乐的场面。他们放弃了温文尔雅的举止和循规蹈矩的教育,在滂沱大雨的泥泞草地上,随摇滚乐一起疯狂摆动。他们嬉戏、打闹、发呆、冥想;他们唱歌,跳舞,吸毒,做行为艺术??他们以这样的形式表达和发泄对战争的厌恶,嘲笑和蔑视着虚伪的政治和平庸的文化。
由迈克尔·沃德利导演的《1969 Woodstock》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纪录下了1969年8月发生在农场的这场为期3天的以“爱与和平”为主题的反文化运动——历史上最着名的音乐节:伍德斯托克。
今天,中国的音乐节文化也从小众和边缘文化逐渐成长、普及起来。作为商业和娱乐的一种形式,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其中,享受着自由与释放的快乐。然而少有人了解,作为音乐节的鼻祖和里程碑,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面貌与历史赋予它的更多意义。它纪录了美国社会历史进程中那些宣扬“爱与和平”的60年代后期的青年嬉皮士用生命和灵魂书写的一段史歌,一场以音乐为桥梁构架起的真实的乌托邦。
“我们预计每天会来五万人,结果却来了100万人。我饿了整整两天,因为我们不能走出去买吃的,所以我只能吃玉米片。这些孩子都很不错。他们总是‘先 生’这个,‘先生’那个,‘谢谢’这个,‘谢谢’那个。没人可以抱怨这些孩子。这个音乐节太大了,对世界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像这样发生过。”
这正是纪录片《伍德斯托克1969》的开头,一位当地老人正在接受摄制组的采访。而在音乐节举行的前几个月,那里的居民还把那些即将到来的年轻人视为洪水猛兽,极力反对音乐节的举办——正如同我在观影前的态度一样。然而,当看到第一支乐队抱着吉他上台,台下几十万的人群开始欢呼沸腾时,我的神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
很难想象,一场仅靠4个人组织的、在一个荒郊僻壤举办的音乐节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吸引到百万的人驾车从全国各地赶来。这是音乐的力量,是音乐中寄托的“爱与和平”的理想的力量,是心灵的力量。45万人聚集在舞台周围和小镇的草地上,欢歌载舞,更有一百万人堵在前往音乐节的路上——因为交通堵塞,主办方不得不启用直升飞机接送演出的乐队和部分观众。在画面中,你可以从航拍中看到上万辆各式汽车停靠、拥堵在小镇的每一片土地和每一条公路上,而人海沸腾的场景更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更难想象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一个上百万人聚集的小镇上,在嬉皮士文化弥漫且没有警察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中,整整3天没有发生任何的暴力事件。就像组织者在音乐节现场激动的说:“这不是一个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这里没有警察,这里没有状况,这里只有爱与和平。这一代与这样的文化,是远远不同于那老一代和他们的文化的。没有警官,没有枪支,没有社团,没有激战。每一个人相互携手,相互帮助。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就奏效了,而它们还将继续下去,无论发生什么。当人们回到他们的城市,这样的事情会一直发生着。”
在这充满迷茫与不满的年代,在条件恶劣的草地上,人们从不抱怨大雨,抱怨泥泞,抱怨饥饿,抱怨简陋,他们可以用任何形式寻欢作乐——包括无处不在的性爱与毒品,陌生人相互结友,表达他们最纯粹的理想:爱与和平。“这些状况并没有影响我和我的朋友们。我们尽情地享受着音乐,始终保持着亢奋状态,结交着新朋友。这就是伍德斯托克给我们带来的第二个启示 ——在这一群处于幻觉之中的年轻人中,素不相识的人也很快就能成为朋友,大家都能象兄弟姐妹一样相处在一起。你能感觉到那种亲密的友谊和集体的感召力。这种博爱精神也许是我对60年代末最怀念的事情。”就像一位参与者在后来的访谈中所说。#p#分页标题#e#
关于艺术手法,影片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对于一个气氛与精神为灵魂的复杂纷乱的音乐节,导演Wadleigh通过胶片真实的还原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的一切,让所有的观众无论处于哪个时代,哪片土地,都可以身临其境,被感染到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据我的估计,影片中音乐演出的比例大约在60%,而人与场景的比例控制在40%,我想这个状态刚刚好。
在纪录片中,Wadleigh反复运用了多银幕手法,从不同侧面反映音乐节的方方面面。和平、人权、代沟、人与自然关系等细节都被镜头的捕捉下,一一 呈现在我们面前。 影片中总是出现左右分格的两幅画面同时记叙。有时一边是人物特写,一边是观众远景;有时一个乐队演出期间几个乐手不同的细节与状态也得以分别呈现,这样的多银幕时而相互补充,时而相互对比,使得整部片子更加丰满。
导演还作为旁观者不露声色地表现了许多隐喻性的含义,比如那些没买票的人踩破铁丝网入场象征着打破藩篱,那些不同肤色的人种聚集在一 起意味着平等博爱,还有在泥泞红土上滑步的青春肆意,在河水中沐浴的坦荡纯真。男人,女人,成人,孩童,白人,黑人??他们恣意舞蹈的影子在傍晚深蓝色的天幕下尽情流动。你能从这种画面中感受到最纯粹的美好与欢乐。特别在被意外拉上台救场的John Sebastian演唱《更年轻的一代》的片段中,镜头都对准了被嬉皮士父母带到音乐节的幼龄孩子,金灿灿的卷曲头发、毫无怯意的单纯眼神、满地奔跑的胖鼓鼓身子,看他们 好奇地摆弄乐器,真是像极了圣母画上的天使。导演显然把希望寄托到更年轻的一代——但愿战争的阴影不要在他们身上重蹈覆辙。
这部影片在1970年上映,并获得1971年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奖,以及最佳剪辑与最佳音响的提名。随着摇滚乐的演变和听摇滚乐的人的年龄以及知识结构发生变化,摇滚乐也在迅速堕落。所以在《1969 Woodstock》之后,我们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摇滚音乐纪录片了,一并消失的还有这样的音乐节。乌托邦毕竟是乌托邦,它缺乏现实的种种考虑与支撑,无法长久健康的持续下去。但是,它却仍旧是人们逃避现实与丑恶,寄托理想、爱与和平的最好载体。
伍德斯托克镇上一位历史学家费尔德曼曾经这样说过:“人们在这里经历的是一场一生中绝对只有一次的事件,它成分复杂,无法复制。” 在随后的十年里,伍德斯托克逐渐的淡出艺术的舞台,但它由此成为了反主流文化者心中的精神圣地。尽管二十年后伍德斯托克举办的后两届音乐节已无法找到嬉皮士的文化,而如今充斥在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音乐节已经成为了娱乐和商业文化的一部分,但无数青年还是能从69年这些激动人心的影像中找到他们理想的乌托邦与永远的精神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