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先锋派电影家们,将电影作为动态的造型艺术或动态的抽象绘画去实践,屏弃“莫里哀精神”,屏弃了人!结果把电影带进了死胡同,从而在另一方面证明电影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种绘画或造型艺术。电影是以动态画面诉诸于观众视觉的,自然从造型艺术那儿继承许多表现语言和方法。正如苏联电影大师普多夫金所说:“要是以某人食煎牛排为理由,就硬说这个人的身躯是牛和马铃薯的综合体,那我就不能认为是正确的”一样, 先锋派电影家们就是普多夫金说的那种人。
美术和电影,完全是不同质的艺术。他们各具不同艺术形态,美术的艺术形态基本特征是物质媒介的二维或三维的空间性;电影,却是时空艺术,它的形态基本特征是,既有空间的造型性,又有时间的运动过程。因而,二者的艺术表现有质的差异,集中在对时间性问题的艺术处理上。美术摆脱了物质世界的时间性, 并且把原本属于物理世界的时间导向心理世界,从而使美术获得了艺术自由和创造性品格。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将时间运动状态凝固为瞬间的静止状态。电影,是以“有限的时空尺度,把现实对象从无限连续时空存在中分割出来,从中取得创造性品格和审美价值”;“它兼有空间的二维性(银幕影像)和时间的一维性 (连续放映)”。此外,美术和电影在艺术形态上的差异还在于所采用的物质媒体的不同。美未所使用的物质材料有画布或纸、各种性能颜料、各种质地和型号的笔;雕塑用的石、泥、陶、各 种金属材料,等等。美术作品总是用具体的质料构成的,物质材料本身即具有审美价值,如陶塑和铜雕,油画和中国画,便因材而各具艺术特色。电影采用的物质媒介是审美价值,而质料性能却造成不同审美效应,如不同性能和型号的摄影机械,不同性能 的光学镜头,不同感光度和粒子的胶片等等,构成不同审美效应 的影像。
美术和电影在艺术形态上有没有相同之处呢?有。那就是二者所具有的可视性。从这一点上说,美术对于电影只具有某种母体意义,如同摄影之对于电影一样。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先锋派画家加入电影艺术行列,创造出先锋派电影。在苏联电影的早期阶段,也有许多电影导演是出自青年画家和布景师,如杜甫仁科、柯静采夫、库里肖夫、普多夫金、爱森斯但、齐阿乌列里,尤特凯维奇等。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中国的早期电影阶段,出自青年画家的电影导演有:但杜宇、史东山、沈西苓、 吴永刚、汤晓丹等。正因为美术和电影都具有造型的语言,也才会有许多著名的漫画、连环画被改编为电影作品,据法国电影史学家萨杜尔考证,卢米埃尔兄弟的早期短片《水浇园丁》, 可能出自当时名叫《浇水人》的漫画。轰动美国的影片《蝙蝠侠》和《忍者龟》,也都是改编自同名连环画。最近的例证是日本连环画《东京爱的故事》又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这不是说任何文学作品都能轻易地搬上银幕,“而‘改编’造型艺术作品,往往只要把它们在时间上展示出来就行了。它们的造型手段在这门新艺术中很容易适应和变得适宜于银幕上造型形象的性质”。原因即在于电影与美术有着某种血缘关系。然而,即使如此,美术并不是自然而然地成为电影的一部分。电影中的文学、戏剧、音乐等元素也是如此。正如普多夫金所说:“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也不应当成为一个简单的执行者,而把自己这门艺术的传统机械地照搬到银幕上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只能称他们为这些传统的承担者,而这些传统在电影实践中要经过根本改变,经过深刻的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