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同故事片一样,是靠镜头和镜头间的组接变化来形成自己特有的艺术语言。后期的编辑工作,是把这种特殊的艺术语言付诸实现的关键环节。这一阶段的创作,对纪录片而言有举足轻重的意义。爱森斯坦认为,“主题”(theme)是一个使作品的每一部分具有意义的结构,随着作品这一思想或主题在时间上的展开,它便获得了节奏的形式。即随着各部分在时间上的发展,它们之间具有表现力的相互关系便构成节奏。从爱森斯坦的这一观点可以看出,“主题”涵盖了作品的内容、思想、结构和节奏,高度概括了后期编辑工作将要达到的目标。
制作现实题材的纪录片,主题有可能是在定选题时就确立了的,也有可能是在拍摄过程中确立的,但无论如何,在拍摄的中后期,主题一定已经确立。而后期编辑是实现主题和完善主题的具体操作阶段。首先要将前期拍摄的素材进行整理。因为在前期拍摄中,由于主题的不确定性和人物、事件的不确定性,拍摄的素材会很多。一般我制作纪录片的片比大约在30比1,即拍摄30分钟素材,可以编成1分钟的纪录片。当然,这得根据个人的创作习惯,有人更多些,有人更少些。所以,后期要根据主题和内容的需要,将脱离主题的素材去除。如果说前期拍摄是做加法,那么后期编辑就是做减法。提炼主题的过程,就是“要求作品的每一部分都含有统领整个作品的那个主题”(爱森斯坦语)。这个过程往往会很痛苦,因为在拍摄过程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会产生思维的惯性,往往舍不得剔除有些自认为精彩的情节和场景,而这些情节和场景又游离了主题。所以这个过程必须是很理性地来完成。不然的话,这也想要,那也舍不得放弃,把这些素材编辑在一起,相互之间缺少逻辑联系,弄得杂乱无章,主题不突出,节奏上不去,绝对成不了好的纪录片。
纪录片发展到今天,整个趋向是叙事和表现方法由封闭走向开放,由说教走向多元。仅有真实画面的纪录片是远远不够的,观众想看真实生动而又具有深刻内涵的东西。格里尔逊主张,纪录片拍摄“门前石阶上发生的戏剧性事件”。我们的生活中到处都是故事,观众是带着一定的期待来看叙事片的。“戏剧性”和“故事性”永远是引人入胜的重要元素,讲一个动人的故事,是对所有纪录片编创者提出的挑战。有的纪录片题材,本身就是一个故事,本身就具备戏剧性的元素:人物、事件、矛盾冲突……比如纪录片《毛毛告状》、《重逢的日子》等,就是这一类的选题。然而大部分纪录片选题,本身没有很强的戏剧性。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情节,如何将这类选题的内容和情节组织好,编得观众爱看,这得依靠编创者积极开动脑筋,调动各种手段,多尝试几种编辑方案,多次反复,找到一种最恰当的结构方式,方能成功。我在编辑《学昆曲记》时,就遇到了挑战。我们从学校新学年的开学那天开机拍摄,经历了学校昆曲剧社招收新学员,新学员接受启蒙教育,追踪三位学员的成长过程,一直到其中一人报考专业剧团,最终被录取,走上献身昆曲艺术的道路。起初我按照事件发生、发展的时间顺序来建立结构,编了100分钟,总感到节奏拖沓,叙事方式没有起伏。我又在原来基础上加以紧缩,去掉了一个人物,再去掉一些多余的情节,编成了80分钟。然而,通篇看下来,还是有节奏拖沓的感觉。另外一个难以处理的是,结尾一场孩子们的汇报演出,镜头十分精彩,内容也有深度,展示了孩子们稚嫩的表演,折射出中国昆曲艺术后继有人的思想内涵。然而,这场镜头用多了又像戏曲节目,用少了总觉得不过瘾。后来,我采用了另一种结构方式,将事件的发生和发展列为一条主线,这条线是以时间顺序建立的;第二条线是孩子们的汇报演出,这是时空集中的一条线。这两条线有机地组合起来,形成了一种爱森斯坦提出的复杂的蒙太奇概念,即被爱森斯坦称之为“理性蒙太奇”——即两个互不相干的和不完全的意义在碰撞后生成一个全新的意义。这个结构,改变了拖沓的节奏,从视觉上注入了一种新的元素——美学。后来纪录片《学昆曲记》成片为64分钟,内容不仅没有减少,艺术性和思想性显然也提高了。“画面再现了现实,随即进入第二步,即在特定的环境中,触动我们的感情,最后便进入第三步,即任意产生一种思想和道德意义。”#p#分页标题#e#
纪录片拥有其它媒介无法取代的独特魅力,拥有认知世界和认知自我的强大功能,是富有启发性的文化内涵的艺术。作为从事纪录片创作的专业人员,应切忌浮躁,努力遵循纪录片的创作原则,努力探寻纪录片的艺术创作空间,对选题进行深层记录。那么,我们的荧屏上就会少一些浮躁之作,多一些有价值的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