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最初是西方的艺术。1895年的时候,法国卢米埃尔两兄弟把它是当作照相和摄影来鼓捣的,拍了段自己家的孩子喝汤或者园丁在花园里浇水,两分钟的事儿,就是电影了。到了美国人格里菲斯那儿,应该说电影才是今天意义上的电影了。但是美国人的电影到底带上了美国人的气质,从一开始,美国的电影就呈现出铺张奢华的格调。《一个国家的诞生》片长三小时,耗资十万美元。十万美元对今天的电影来说是小成本制作,但那时是1915年。所以格里菲斯的十万美金颇有一掷千金的气派,而且这气派也几乎是之后好莱坞电影的经典风格。民族品格决定电影品格,法国人的浪漫,美国人的宏大,德国人的思辨,几乎每个国家的电影都无可避免地带上了本民族的烙印。
李安的电影也是这样。李安出生于台湾一个书香门弟,家教甚严,受过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1978年去美国留学,又接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所以在李安的电影中,中西文化的冲撞和矛盾几乎是主旋律。无论是《推手》,还是《喜宴》,甚至在《卧虎藏龙》和《色·戒》里,都能看到中西文化合壁的痕迹。可以说李安是文化意义上的混血儿,所以李安的电影亦是混血的。混血儿漂亮的居多,李安的电影因此也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但是李安倾倒世界真正的原因其实还是他电影中表现出来的东方性。西方人认识东方电影或者东方,是从日本人那儿开始的。黑泽明的《罗生门》,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让西方人认识了日本民族的菊与刀精神。但是李安让西方认识了另一个样子的东方——之前张艺谋陈凯歌他们也努力地想表达中国,表达东方,但是那种表达到底过于传奇了,是戏台上的中国,甩着水袖,铿铿锵锵。外国人看了着实眼花缭乱。李安的电影却更温和安静,虽然李安的电影里也有刀光剑影也有飞檐走壁,但他的武戏也是文做的。《卧虎藏龙》中的俞秀莲和李慕白虽然行走江湖,却是书生气质,所恪守的伦理仍然是东方的隐忍和克制。这是儒家的做人理念,发乎情,止于礼。李慕白是这样,其他人也这样。李安电影中的人物总是寡言和清静,还有看破一切之后的平和,这又是道家的境界了。李安电影中的人物亦儒亦道,正如李安自己,有儒家执著人世的精神,亦有道家的淡泊和宁静。
当然,不仅电影的精神,即使意象,李安也有意让它们带上中国的色彩。《色·戒》中的麻将,《卧虎藏龙》中的青竹和白墙灰瓦,《饮食男女》中的热气蒸腾的饭桌和充满烟火气息的后厨。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琐碎,无不是中国意味的。正如小津安二郎总是表现日本的榻榻米和秋刀鱼一样,李安也借中国的意象表达出他对中国文化的深情。
也正是蕴含了这种东方之美,李安的电影才让世界为之侧目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