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往往通过生活中偶发的、片断的事象,去反映其复杂的背景和深广的内涵,做到“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 ”。要达到这种境界,构思是关键。
构思,是作者对一篇作品的整个认识过程,从他对外界事物的最初感受到成篇的全过程。就是进入下笔阶段,也仍然在思考, 在探索,在继续认识所要描写的对象,深入发掘其底蕴和内涵。这是一种复杂的、艰辛的、严肃的精神活动,是对作家人格、修养 功力的考验。由于事物间的联系是深邃而微妙的,作家要善于由表及里,从纷繁错综的联系里,发现其独特而奥妙的联系点,才 能够从“引心”到“会心”,由“迎意”到“立意”。 构思的奥妙,不同的作家有不同发现。于是就出现了种种不同的构思方法。秦牧的构思方法,有人叫做“滚雪球”。他写散文起初的感受只是一点点,如一片小雪花,随着题材的增加,体会的深入,联想的开展,那感觉一步步膨胀起来,就象滚雪球一样 。这里可贵的是最初的感觉,照秦牧的话说,它是事物的“尖端”部分,最富有“特征”的部分,一旦被作家抓住,就象一粒饱满 的种子,落到肥沃的土壤里,作家用思想、感情的阳光雨露恩泽它,使它萌发成丰富的果实。这是一个核心,越滚越大,形成统一 的构思。他的名篇《土地》、《社稷坛抒情》就是很好的例子。 徐迟的构思方法,叫“抓一刹那”。这“一刹那”他认为是事物的“精华”部分,最有“光彩”部分。抓住这“一刹那”,就 抓住了头绪,抓住了中心,零散杂乱的材料才得以集中,才有了归宿。如他的《在湍流的涡漩中》的创作,正反两方面的教训都可 以说明这个问题。
总之,一篇散文的谋篇、构思,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方法,因人而异,不可强求一律,更不能照猫画虎,每人应有每人的独特
方法,但讲究构思,则对每一个作家而言,都是极重要的。 一篇优秀的散文,几乎难以离开联想。所谓联想,是指对事物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想象活动。由一事物过渡到另一事物的心 理过程。当人们由当前事物回忆起有关的另一事物,或者由想起的一件事物又波及到另一件事物时,都离不开联想。在这种联想活 动中,事物的特征和本质,更容易鲜明和突出,作者的思想认识也能不断提高和深化。一个作者的知识积累,储藏愈厚实,则对生 活的感受愈敏锐,易于触类旁通,浮想联翩,文思泉涌。联想,在心理活动中占有重要地位。回忆常以联想的形式出现,联想还有 助于举一反三的推理过程。特别是在散文创作及其它样式的文艺创作中,联想有着增强作品艺术魅力的功效。 散文家的灵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迁思妙得,得自长期积累。积累愈厚,愈发敏感。散文不是贵在触发吗?由此及彼是触 发,对于目前所经历的事物,发现旁的意思,既是触发,也是联想。深厚的积累,有助于触发的深化。要将“诗魂”变为诗,要从 触发达到构思,还必须发挥联想和想象。要将许多旧经验溶化、抽象、加以重新组织,假若没有一定生活积累做凭依,想象、联想 的翅膀则是飞不起来的。客观事物总是相互联系的,具有各种不同联系的事物反映在作者的头脑中,便形成了各种不同的联想 ——有空间或时间上相接近的事物形成接近联想(如由水库想起水力发电机);有相似特点的事物形成的类似联想(如由鲁迅想起 高尔基);有对立关系的事物形成对比联想(如由光明想起黑暗); 有因果关系的事物形成因果联想(如由火想到热)。 散文的联想,总是同精细的观察、细微的描述相结合。散文的画面,首先力求真实、具体,使人读之如身临其境,同时也要做到含 蓄、深邃,使人读之能临境生情。作者给读者想象空间、回味余地愈大,则诗意的芬芳愈浓,这就离不开丰富而活跃的联想。 联想,实质上是观察的深化,是此时此地的观察,与彼时彼地观察的融会贯通。没有这种融会贯通,便没有感受的加深、思想的升华 、诗意的结晶。如果说,精细的观察,为作者采集了丰富的矿石,那活跃的联想,则是对这些矿石的冶炼和加工。 联想不是凭着 个人的闪念所得,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一个作家要想让联想的翅膀飞起来,没有广博的学识,不掌握事物之间内在的联系和底蕴 没有个人的创造性和激情,没有个人爱好的广大空间,思想和幻想、形式和内容的广大空间,是高飞不起来的。只能象蓬间雀那 样在草稍上徘徊,而不能象大鹏那样展翅万里,海阔天空自由飞翔。 散文笔调的魅力,固然来自作家的真知、真见、真性、真情。但要将其化作文学和谐的色彩、自然的节奏、隽永的韵味,还必 须依靠驾驭文字的娴熟,笔墨的高度净化。
文采,不在于文字的花哨和刻意雕饰,而在于表情达意,朴实真挚。如堆砌词藻,就象爱美而又不善于打扮的女人一样,以为 涂脂抹粉,越浓越好,花花绿绿,越艳越好,其实俗不可耐,令人见了皱眉。 散文作者,要有特别敏锐的眼光和洞察力,能看到和发现别人所没有看到的事物,还需有异常严密而深厚的文字功夫。创作时不能心浮气躁,要静下心来,挖空心思找到准确的词句,并把它们排列得能用很少的话表达较多的意思。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言 简意繁”。要使语言能表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简洁地描绘出人物的音容笑貌和主要特征,让读者一下子就牢牢记住被描写人物的动作、步态和语气。散文的语言美,作家们有不少独到精辟的见解。秦牧说:“文采,同样产生艺术魅力和文笔情趣。丰富的词汇,生动的口语, 铿锵的音节,适当的偶句,色彩鲜明的描绘,精采的叠句……这些东西的配合,都会增加文笔的情趣。”佘树森说:“散文的语言 ,似乎比小说多几分浓密和雕饰,而又比诗歌多几分清淡和自然。它简洁而又潇洒,朴素而又优美,自然中透着情韵。可以说,它的美,恰恰就在这浓与淡、雕饰与自然之间。” 散文篇幅小,容量大,行文最忌拉拉杂杂,拖泥带水,容不得老王婆裹脚布,又长又臭。简洁,并不是简境,而是简笔;笔既 简,而境不简,是一种高度准确的概括力。杜牧《阿房宫赋》开头写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仅仅十二字,就 写出了六国王朝的覆灭。秦始皇统一了天下,把蜀山的树木砍光了,山顶上光秃秃的,就在这里,修建起阿房宫。短短十二个字, 写出了这么丰富的历史内容,时空跨度又很大,真可谓“言简意繁”了。 潇洒,对人来说,是一种气质,一种风度。对散文来说 ,是语句变化多姿。短句,促而严;长句,舒而缓;偶句,匀称凝重;奇句,流美洒脱。这些句式的错落而谐调的配置,自然便构成散文语言特有的简洁而潇洒的美。散文语言的朴素美,并不排斥华丽美,两者是相对成立的。在散文作品里,我们往往看到朴素和华丽两副笔墨并用。该浓墨重 彩的地方,尽意渲染,如天边锦缎般的晚霞;该朴素的地方,轻描淡写,似清澈小溪涓涓流淌。朴素有如美女的“淡扫蛾眉”,华 丽亦非丽词艳句的堆砌,而是精巧的艺术加工,不着斧凿的痕迹。但不论是朴素还是华丽,若不附属于真挚感情和崇高思想的美, 就易于像无限的浮萍,变得苍白无力,流于玩弄技巧的文字游戏。 像生活的海洋一样,语言的海洋也是辽阔无边的。行文潇洒,不拘一格,鲜活的文气,新颖的语言,巧妙的比喻,迷人的情韵 ,精采的叠句,智慧的警语,优美的排比,隽永的格言,风趣的谚语,机智的幽默,含蓄的寓意,多种多样艺术技巧的自如运用, 将使散文创作越发清新隽永,光彩照人。